“你沒有喝醉過？咦。”腦海裏出現一個女子和一個男子，人聲鼎沸的樓中，薄紗遮不住舞姬白皙而芊瘦的腰肢，琵琶和古箏混在一起成了靡靡之音。女子嫌棄的說道，背上背著一把長劍，一身水紅的衣裳，頭上戴著一個紗帽。女子眼波一轉落在酒杯上，唇角掛上一抹戲謔的笑：“真巧，我也沒醉過。”

女子微微一動，面紗下的一張臉短暫地出現在我眼裏。那個女子是我，不過我從沒有她那個樣子過，我也喝酒，我也說話大聲不會扭捏作態，我甚至有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。但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會是我，她身上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利，笑的時候是一把淬血的刀，眉一皺喜怒哀樂完全不加遮掩的表示出來，我做不到。

“我不敢跟你比。”接她話的男子身影漸漸清晰了，那男子的嗓音聽起來有點耳熟，只是我一時想不到在那裏聽過。

我睜大了眼睛，眼裏的景物越來越清晰，那男子身穿一件淡綠的雲緞八角白桃花袍子，玉綠色的腰帶上下滾白邊，淡綠的袍子外又披著一件月白的大袖衫，衫子上左袖的地方繡一朵紅艷艷的桃花。他這身衣服也很眼熟。

女子笑笑：“要是讓人知道堂堂扶黎公子千杯不醉，怕是下次就得多去幾個歌妓灌酒了。”

扶黎……竟然是扶黎公子……

扶黎公子笑著摸摸女子的額發，他臉一側，我正好看見他的正臉，竟然真的是郎斐，顧春說的竟然是真的，我整天掛在嘴上的未婚夫，竟然真是就一直是在我身邊的。

我瞪大了眼睛想抓緊郎斐，卻腳下一滑再擡起頭我已經站在了郎斐面前，郎斐看著‘我’，低聲關切地問道：“怎麽了？不舒服？”

我搖搖頭，一低頭看自己卻發現我已經成了我看到的畫面裏的人了。我看見這樣的郎斐自然是高興的，但心裏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，既不像是苦，也沒有甜，混在一起有點心酸的感覺。

郎斐朝簾子後掃了一眼，他目光有一瞬間的停滯，他看著我躲閃的笑了一下道：“你等我一下，我看到一個認識的人。”

我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：“我不能跟你一起去麽？”

郎斐扒開我的手，笑笑道：“乖，你在這兒等我。”

等，我最怕的就是這個等字。我坐在椅子上看著郎斐的身影朝著樓上走去，樓上有一抹紅色的影子一閃不見了。我猛地站起身，一切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。

那個紅衣裳的女子是誰？我有點疑惑，但心裏卻已經泛酸，眼睛也不受控制有點濕潤。我在三年前曾失憶過，這些大抵就是我三年前的記憶了。

我一直覺得我與扶黎公子的婚約來的奇怪，兩個互不相識的人怎麽可能因為一把裁仙劍而成一對夫妻呢？蘇筠總是在我問起這個問題是避而不答，或者他會笑笑道：“都是緣分。”

蘇筠說雖然我從未見過扶黎公子，但他見過，他覺得扶黎公子很好。現在一想，我失去的那段記憶裏，一定發生了不同凡響的事情。畢竟能遇到扶黎公子，我跟他把酒言歡甚至他對我這樣親昵，我與他的關系想想也是不一般的吧。

郎斐很快下來了，他笑笑：“等久了吧。”他的眉眼跟我在十二樓遇到的‘郎斐’一模一樣，但是這個郎斐卻更活潑一些，或許用活潑形容男子不大適合，但他的行事風格雖然依舊是略微有些文縐縐的，但卻輕快不少，笑的時候也不是十二樓裏客氣拘謹的樣子。

‘我’跟著郎斐走了，我還站在原地，我看著另一個我開心的笑著拉著郎斐的袖子朝樓下走去，他們兩個在說什麽話，我聽不見，只是看見郎斐微微皺著眉在想事情，雖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事情，但是我確定他有事情瞞著‘我’。

這是一場厄長的夢，我在夢裏看見了我的心上人扶黎公子，他在這場夢裏不叫郎斐，只是傳說裏世無其二的扶黎公子。我透過一場夢，看見了我與扶黎公子的糾葛。沒有過程，只是有幾個細碎的片段。

除了茶樓那一個，餘下的一個比一個糟糕。

第二個是在長廊裏，幽長的廊子裏只有‘我’一人坐在那裏像是在賞月色。郎斐擡腳走過來輕聲道：“不要怪我，小仙。”濃墨夜色裏，星子隱逸於暮色後，他單手拇指與中指輕輕捧著玲瓏白玉的燭碟。俯身蹲在‘我’面前看著‘我’，一雙燦然似黑玉樣的眼，微微一動便像似是要漾出水來一般。

‘我’心中一顫，聽到他低聲道：“恨著我吧。”

似是嘆息，卻又說不出的纏綿。‘我’有一瞬心一軟，正想慢慢湊過去借著微弱的橘黃燭火看清她的臉，他的手一顫燭碟掉在地上‘哢啦’一聲碎開。

在那聲脆響中，郎斐似是突然驚醒一般驀地起身，風吹的他水綠的袍角打在‘我’的手腕上。

圓月自烏雲後飄出來，皎潔月色落在他身上，他看一眼‘我’，繼而慢慢合了眸子，語氣無不輕佻道：“我要跟她走了，明天。”說完他擡腳便朝走了。

‘我’坐在那裏，再沒說話。月光落下來，長廊裏像是落了一場終年不融的寒雪。

第三個場景，是在湖邊。他從一艘畫舫上下來，我能看見畫舫一閃而過的紅裙，他朝著我走過來笑笑：“小仙，我要裁仙劍。”

‘我’抱著劍後退幾步，後只覺肩上一疼，還來不及想什麽，就只覺背上一疼，‘我’摔在地上，看著郎斐伸手從‘我’手裏拿走了裁仙劍。

‘我’眼睜睜看著郎斐離開了，這個夢裏的事情實在是太真實，我看著自己倒在地上的可憐樣子，心裏的難過一陣一陣的。我並沒有這段記憶，也不知道怎麽會看到這些東西。但我卻有一種預感，這些事情與我關系匪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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